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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魏卢李杜张韩

    魏知古,深州陆泽人。方直有雅才,擢进士第。以著作郎修国史,累迁卫尉少 卿,检校相王府司马。神龙初,为吏部侍郎,以母丧解。服除,为晋州刺史。睿宗 立,以故属拜黄门侍郎,兼修国史。

    会造金仙、玉真观,虽盛夏,工程严促,知古谏曰:“臣闻‘古之君人,必时 视人之所勤,人勤于食则百事废’。故曰‘不作无益害有益’。又曰‘罔咈百姓以 从己之欲’。礼:‘季夏之月,树木方盛,无有斩伐,不可以兴土功。’此皆 兴化立治、为政养人之本也。今为公主造观,将以树功祈福,而地皆百姓所宅,卒 然迫逼,令其转徙,扶老携幼,剔椽发瓦,呼嗟道路。乖人事,违天时,起无用之 作,崇不急之务,群心震摇,众口藉藉。陛下为人父母,欲何以安之?且国有简册, 君举必记,言动之微,可不慎欤!愿下明诏,顺人欲,除功役,收之桑榆,其失不 远。”不纳。复谏曰:“自陛下戡翦凶逆,保定大器,苍生颙颙,以谓朝有新政。 今风教颓替日益甚,府藏空屈,人力劳敝,营作无涯,吏员浸增,诸司试补、员外、 检校官已赢二千,太符之帛为殚,太仓之米不支。臣前请停金仙、玉真,讫亦未止。 今前水后旱,五谷不立,繇兹向春,必甚饥馑,陛下欲何方以赈之?又突厥于中国 为患自久,其人非可以礼义诚信约也。虽遣使请婚,恐豺狼之心,弱则顺伏,强则 骄逆,月满骑肥,乘中国饥虚,讲亲际会,窥犯亭鄣,复何以防之?”帝嘉其直, 以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三品。玄宗在春宫,又兼左庶子。

    先天元年,为侍中。从猎渭川,献诗以讽,手制褒答,并赐物五十段。明年, 封梁国公。窦怀贞等诡谋乱国,知古密发其奸,怀贞诛,赐封二百户,物五百段。 玄宗恨前赏薄,手敕更加百户,旌其著节。是冬,诏知东都吏部选事,以称职闻, 优诏赐衣一副。自是恩意尤渥,由黄门监改紫微令。与姚元崇不协,除工部尚书, 罢政事。开元三年卒,年六十九。宋璟闻而叹曰:“叔向古遗直,子产古遗爱,兼 之者其魏公乎!”赠幽州都督,谥曰忠。

    所荐洹水令吕太一、蒲州司功参军齐浣、右内率骑曹参军柳泽、密尉宋遥、左 补阙袁晖、右补阙封希颜、伊阙尉陈希烈,后皆有闻于时。

    文宗大和二年,求其曾孙处讷,授湘阳尉,与魏徵、裴冕后擢任之。

    卢怀慎,滑州人,盖范阳著姓。祖悊,仕为灵昌令,遂为县人。怀真在童卯已 不凡,父友监察御史韩思彦叹曰:“此儿器不可量!”及长,第进士,历监察御史。 神龙中,迁侍御史。中宗谒武后上阳宫,后诏帝十日一朝。怀慎谏曰:“昔汉高帝 受命,五日一朝太公于栎阳宫,以起布衣登皇极,子有天下,尊归于父,故行此耳。 今陛下守文继统,何所取法?况应天去提象才二里所,骑不得成列,车不得方轨, 于此屡出,愚人万有一犯属车之尘,虽罪之何及。臣愚谓宜遵内朝以奉温清,无烦 出入。”不省。

    迁右御史台中丞。上疏陈时政曰:

    臣闻“善人为邦百年,可以胜残去杀”孔子称:“苟用我者,期月而已,三 年有成。”故书:“三载考绩,三考黜陟幽明。”昔子产相郑,更法令,布刑 书,一年人怨,思杀之,三年人德而歌之。子产,贤者也,其为政尚累年而后成, 况常材乎?比州牧、上佐、两畿令或一二岁,或三五月即迁,曾不论以课最,使未 迁者倾耳以听,企踵以望,冒进亡廉,亦何暇为陛下宣风恤人哉?礼义不能兴,户 口益以流,仓库愈匮,百姓日敞,职为此耳。人知吏之不久,不率其教;吏知迁之 不遥,不究其力。媮处爵位,以养资望,虽明主有勤劳天下之志,然侥幸路启,上 下相蒙,宁尽至公乎?此国病也。贾谊所谓蹠盩,乃小小者耳。此而不革,虽和、 缓将不能为。汉宣帝综核名宝,兴治致化,黄霸良二千石也,加秩赐金,就旌其能, 终不肯迁。故古之为吏,至长子孙。臣请都督、刺史、上佐、畿令任未四考,不得 迁。若治有尤异,或加赐车裘禄秩,降使临问,玺书慰勉,须公卿阙,则擢之以励 能者。其不职或贪暴,免归田里,以明赏罚之信。

    昔唐、虞稽古,建官惟百。夏、商官倍,亦克用軿。此省官也。故曰“官不必 备,惟其才”“无旷庶官,天工人其代之。”此择人也。今京诸司员外官数十倍, 近古未有。谓不必备,则为有余,求其代工,乃多不厘务,而奉禀之费,岁巨亿万, 徙竭府藏,岂致治意哉”今民力敞极,河、渭广漕,不给京师,公私耗损,边隅未 静。傥炎成沴,租税减入,疆场有警,赈救无年,何以济之?“毋轻人事,惟艰; 毋安阙位,惟危。”此慎微也。原员外之官,皆一时良干,擢以才不申其用,尊以 名不任其力,自昔用人,岂其然欤?臣请才堪牧宰上佐,并以迁授,使宣力四方, 责以治状。有老病若不任职者,一废省之,使贤不肖确然殊贯,此切务也。

    夫冒于宠赂,侮于鳏寡,为政之蠹也。窃见内外官有赇饷狼藉,劓剥蒸人,虽 坐流黜,俄而迁复,还为牧宰,任以江、淮、岭、碛,粗示惩贬,内怀自弃,徇货 掊赀,讫无悛心。明主之于万物,平分而无偏施,以罪吏牧遐方,是谓惠奸而遗远。 远州陬邑,何负圣化,而独受其恶政乎?边徼之地,夷夏杂处,凭险扰而难安;官 非其才,则黎庶流亡,起为盗贼。由此言之,不可用凡才,况猾吏乎?臣请以赃论 废者,削迹不数十年,不赐收齿。书曰“旌别淑慝”即其谊也。

    疏奏,不报。

    迁黄门侍郎、渔阳县伯。与魏知古分领东都选。开元元年,进同紫微黄门平章 事。三年,改黄门监。薛王舅王仙童暴百姓,宪司按得其罪,业为申列,有诏紫微, 黄门覆实。怀慎与姚崇执奏“仙童罪状明甚,若御史可疑,则它人何可信?”由是 狱决。怀慎自以才不及崇,故事皆推而不专,时讥为“伴食宰相”又兼吏部尚书, 以疾乞骸骨,许之。卒,赠荆州大都督,谥曰文成。遗言荐宋璟、李杰、李朝隐、 卢从愿,帝悼叹之。

    怀慎清俭不营产,服器无金玉文绮之饰,虽贵而妻子犹寒饥,所得禄赐,于故 人亲戚无所计惜,随散辄尽。赴东都掌选,奉身之具,止一布囊。既属疾,宋璟、 卢从愿候之,见敞箦单藉,门不施箔。会风雨至,举席自障。日晏设食,蒸豆两器、 菜数桮而已。临别,执二人手曰:“上求治切,然享国久,稍倦于勤,将有憸人乘 间而进矣。公第志之!”及治丧,家无留储。帝时将幸东都,四门博士张晏上言: “怀慎忠清,以直道始终,不加优锡,无以劝善。”乃下制赐其家物百段,米粟二 百斛。帝后还京,因校猎、杜间,望怀慎家,环堵庳陋,家人若有所营者,驰使问 焉,还白怀慎大祥,帝即以缣帛赐之,为罢猎。经其墓,碑表未立,停跸临视,泫 然流涕,诏官为立碑,令中书侍郎苏颋为之文,帝自书。

    子奂、弈。

    奂,早修整,为吏有清白称。历御史中丞,出为陕州刺史。开元二十四年,帝 西还,次陕,嘉其美政,题赞于听事曰:“专城之重,分陕之雄,亦既利物,内存 匪躬,斯为国宝,不坠家风。”寻召为兵部侍郎。天宝初,为南海太守。南海兼水 陆都会,物产瑰怪,前守刘巨鳞、彭杲皆以赃败,故以奂代之。污吏敛手,中人之 市舶者亦不敢干其法,远俗为安。时谓自开元后四十年,治广有清节者,宋璟、李 朝隐、奂三人而已。终尚书右丞。弈见忠义传。

    李元纮,字大纲,其先滑州人,后世占京兆万年,本姓丙氏。曾祖粲,仕隋为 屯卫大将军,炀帝使督京师之西二十四郡盗贼,善抚循,能得士心。高祖与之厚, 及兵入关,以众归,授宗正卿、应国公,赐姓李。后为左监门大将军,以其老,听 乘马按视宫禁。年八十余卒,谥曰明。祖宽,高宗时为太常卿、陇西公。父道广, 武后时为汴州刺史,有善政。突厥、契丹寇河北,议发河南兵击之,百姓震扰,道 广悉心抚定,人无离散。迁殿中监、同凤阁鸾台平章事,封金城侯。卒,赠秦州都 督,谥曰成。

    元纮,早修谨,仕为雍州司户参军。时太平公主势震天下,百司顺望风指,尝 与民竞碾硙,元纮还之民。长史窦怀贞大惊,趣改之,元纮大署判后曰:“南山可 移,判不可摇也。”改好畤令,迁润州司马,以办治得名。开元初,为万年令,赋 役称平,擢京兆少尹。诏决三辅渠,时王、主、权家皆旁渠立硙,潴堨争利,元纮 敕吏尽毁之,分溉渠下田,民赖其恩。三迁吏部侍郎。会户部杨瑒、白知慎坐支调 失宜,贬刺史,帝求可代者,公卿多荐元纮。帝欲擢为尚书,宰相以资薄,乃为户 部侍郎。条陈利害及政得失,帝才之,谓可丞辅,赐衣一称、绢二百匹。明年,遂 拜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封清水县男。

    元纮当国,务峻涯检,抑奔竞,夸进者惮之。五月五日,宴武成殿,赐群臣袭 衣,特以紫服、金鱼锡元纮及萧嵩,群臣无与比。是时,废京司职田,议者欲置屯 田。元纮曰:“军国不同,中外异制,若人闲无役,地弃不垦,以闲手耕弃地,省 馈运,实军粮,于是有屯田,其为益尚矣。今百官所废职田不一县,弗可聚也;百 姓私田皆力自耕,不可取也。若置屯,即当公私相易,调发丁夫。调役则业废于家, 免庸则赋阙于国,内地为屯,古未有也。恐得不补失,徒为烦费。”遂止。初,左 庶子吴兢为史官,譔唐书及春秋,未成,以丧解,后上书请毕其功,诏许 就集贤院成书;张说致仕,诏在家修史。元纮因言:“国史记人君善恶、王政损益, 褒贬所系,前圣尤重。今国大典,分散不一,且太宗别置史馆禁中,所以秘严之也。 请勒说以书就馆,参会譔录。”诏可。

    后与杜暹不协,数辨争帝前,帝不怿,皆罢之,以元纮为曹州刺史,徙蒲州, 引疾去。后以户部尚书致仕,复起为太子詹事。卒,赠太子少傅,谥曰文忠。

    元纮再世宰相,有清节,其当国累年,未尝改治第宅,僮马敝弱,得封物赒给 亲族。宋璟尝叹曰:“李公引宋遥之美,黜刘晃之贪,为国相,家无留储,虽季文 子之德,何以加之!”

    杜暹,濮州濮阳人。父承志,武后时为监察御史。怀州刺史李文暕为人所告, 诏承志推验,无实。文暕,宗室近属也,卒得罪,承志贬为方义令,迁天官员外郎。 见罗织狱兴,移疾去,卒于家。

    自高祖至暹,五世同居。暹尤恭谨,事继母孝。擢明经第,补婺州参军,秩满 归,吏以纸万番赆之,暹为受百番,众叹曰:“昔清吏受一大钱,何异哉?”为郑 尉,复以清节显。华州司马杨孚,公挺人也,每咨重暹。会孚迁大理正,暹适以累 当坐,孚曰:“使若人得罪,众安劝乎?”以状言执政,繇是擢为大理评事。

    开元四年,以监察御史覆屯碛西。会安西副都护郭虔瓘与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献、 镇守使刘遐庆更相讼,诏暹即按。入突骑施帐,究索左验。虏以金遗暹,暹固辞, 左右曰:“公使绝域,不可失戎心。”乃受焉,阴埋幕下。已出境,乃移文畀取之。 突厥大惊,度碛追,不及,去。迁给事中,以母丧解。会安西都护张孝嵩迁太原尹, 或言暹往使安西,虏伏其清,今犹慕思,乃夺服拜黄门侍郎兼安西副大都护。明年, 于阗王尉迟朒约突厥诸国叛,暹觉其谋,发兵讨斩之,支党悉诛,更立君长,于阗 遂安。以功加光禄大夫。守边四年,抚戎练士,能自勤励,为夷夏所乐。

    十四年,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遣中使往迎。谒见,赐绢二百、马一匹、第一 区。与李元纮轻重不得,罢为荆州都督长史,历魏州刺史、太原尹。帝幸北都,进 户部尚书,许扈跸。还,复东幸,以暹为京留守。暹率当番卫士缮三宫城,浚池, 督役不少懈。帝闻嘉之,数赐书褒劳,进礼部尚书,封魏县侯。

    二十八年卒,赠尚书右丞相,遣使护丧,禁中出绢三百匹赐之,太常谥曰贞肃。 右司员外郎刘同升等以暹行忠孝,谥有未尽,博士裴总谓暹往以墨衰受命安西,虽 勤劳于国,不得尽孝。其子列诉,帝更敕有司考定,卒谥贞孝。

    暹友爱,抚异母弟昱甚厚。其为人少学术,故当朝议论,时时失浅薄。然能以 公清勤约自将,亹癖为之,自弱冠誓不通亲友献遗,以终身。既卒,尚书省及故吏 致赙,其子孝友一不受,以行暹素志云。

    暹族子鸿渐。鸿渐字之巽。父鹏举,与卢藏用隐白鹿山,以母疾,与崔沔同授 医兰陵萧亮,遂穷其术。历右拾遗。玄宗东行河,因游畋,上赋以风。终安州刺史。

    鸿渐第进士,解褐延王府参军,安思顺表为朔方判官。禄山乱,皇太子按军平 凉,未知所适,议出萧关趣丰安。鸿渐与六城水运使魏少游、节度判官崔漪、支度 判官卢简金、关内盐池判官李涵谋曰:“胡羯乱常,二京覆没,太子治兵平凉,然 散地难恃也。今朔方制胜之会,若奉迎太子,西诏河、陇,北结回纥,回纥固与国, 收其劲骑,与大兵合,鼓而南,雪社稷之耻,不亦易乎!”即具上兵马招辑之势, 且录军资、器械、储廥凡最,使涵诣平凉见太子,太子大悦。会裴冕至自河西,亦 劝之朔方。而鸿渐与漪至白草顿迎谒,说曰:“朔方天下劲兵,灵州用武地。今回 纥请和,吐蕃结附,天下列城坚守,以待王命。纵为贼据,日夜望官军,以图收复。 殿下治兵长驱,逆胡不足灭也。”太子喜曰:“灵武我之关中,卿乃吾萧何也。”

    既至灵武,鸿渐即与冕等劝即皇帝位,以系中外望。六请,见听。鸿渐明习朝 章,采旧仪,设坛遗城南,先一日草其仪上之。太子曰:“圣皇在远,寇逆方结, 宜罢坛场,它如奏。”太子即位,是为肃宗,授鸿渐兵部郎中,知中书舍人事。俄 为武部侍郎,迁河西节度使。两京平,又节度荆南。乾元二年,襄州大将康楚元等 反,刺史王政脱身走,楚元伪称南楚霸王,因袭荆州。鸿渐弃城遁,人皆南奔,争 舟溺死者甚众。澧、朗、复、郢等州闻鸿渐出,皆窜伏山谷。俄而商州刺史韦伦平 其乱。

    久之,乃召鸿渐为尚书右丞、太常卿,充礼仪使。泰、建二陵制度皆鸿渐综正, 以优,封卫国公。又建言:“周官:‘凶荒杀礼。’今承大乱,民人夷残,其 婚葬卤簿,非于国有大功及二等以上亲皆不许给。”诏可。

    代宗广德二年,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寻进中书侍郎。崔旰杀郭英軿 据成都,邛州牙将柏贞节、沪州牙将杨子琳、剑州牙将李昌膋以兵讨旰,蜀、剑大 乱。命鸿渐以宰相兼成都尹、山南西道剑南东川副元帅、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往镇 抚之。鸿渐性畏怯,无它远略,而晚节溺浮图道,畏杀戮。及逾剑门,惩艾张献诚 败,惮旰雄武,先许以不死。既见,礼遇之,不敢加谯责,反委以政,日与从事杜 亚、杨炎纵酒高会,因荐旰为成都尹,而授贞节邛州刺史,子琳沪州刺史,各罢兵。 乃请入朝,许之。及见帝,盛言旰威略可任,宜为留后。献宝器五床、罗锦十五床, 麝脐五石。复辅政。议者疾其长乱。进门下侍郎。大历三年,兼东都留守、河南淮 西山南东道副元帅,辞疾不行。又让山南、剑南副元帅,听之。四年,疾甚,辞宰 相,罢三日卒,年六十一,赠太尉,谥曰文宪。

    鸿渐自蜀还,食千僧,以为有报,搢绅效之。病甚,令僧剔项发,遗命依浮图 葬,不为封树。

    张九龄,字子寿,韶州曲江人。七岁知属文,十三以书干广州刺史王方庆,方 庆叹曰:“是必致远。”会张说谪岭南,一见厚遇之。居父丧,哀毁,庭中木连理。 擢进士,始调校书郎,以道侔伊吕科策高第,为左拾遗。时玄宗即位,未郊见,九 龄建言:

    天,百神之君,王者所由受命也。自古继统之主,必有郊配,尽敬天命,报所 受也。不以德泽未洽,年谷未登,而阙其礼。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,谓成王幼 冲,周公居摄,犹用其礼,明不可废也。汉丞相匡衡曰:“帝王之事,莫重乎郊祀。” 董仲舒亦言:“不郊而祭山川,失祭之序,逆于礼,故春秋非之。”臣谓衡、 仲舒古之知礼。皆以郊之祭所宜先也。陛下绍休圣绪,于今五载,而未行大报,考 之于经,义或未通。今百谷嘉生,鸟兽咸若,夷狄内附,兵革用弭,乃怠于事天, 恐不可以训。愿以迎日之至,升紫坛,陈采席,定天位,则圣典无遗矣。

    又言:

    乖政之气,发为水旱。天道虽远,其应甚迩。昔东海枉杀孝妇,天旱久之。一 吏不明,匹妇非命,则天昭其冤。况六合元元之众,县命于县令,宅生于刺史,陛 下所与共治,尤亲于人者乎!若非其任,水旱之繇,岂唯一妇而已。今刺史,京辅 雄望之郡,犹少择之,江、淮、陇、蜀、三河大府之外,稍非其人。繇京官出者, 或身有累,或政无状,用牧守之任。为斥逐之地。或因附会以忝高位,及势衰,谓 之不称京职,出以为州。武夫、流外,积资而得,不计于才。刺史乃尔,县令尚可 言哉?氓庶,国家之本,务本之职,乃为好进者所轻,承弊之民,遭不肖所扰,圣 化从此销郁,繇不选亲人以成其敝也。古者刺史入为三公,郎官出宰百里。今朝廷 士入而不出,其于计私,甚自得也。京师衣冠所聚,身名所出,从容附会,不勤而 成,是大利在于内,而不在于外也。智能之士,欲利之心,安肯复出为刺史、县令 哉?国家赖智能以治,而常无亲人者,陛下不革以法故也。臣愚谓欲治之本,莫若 重守令,守令既重,则能者可行。宜遂科定其资:凡不历都督、刺史,虽有高第, 不得任侍郎、列卿;不历县令,虽有善政,不得任台郎、给、舍;都督、守、令虽 远者,使无十年任外。如不为此而救其失,恐天下犹未治也。

    又古之选士,惟取称职,是以士修素行,而不为徼幸,奸伪自止,流品不杂。 今天下不必治于上古,而事务日倍于前,诚以不正其本而设巧于末也。所谓末者, 吏部条章,举赢千百。刀笔之人,溺于文墨;巧史猾徒,缘奸而奋。臣以谓始造簿 书,备遗忘耳,今反求精于案牍,而忽于人才,是所谓遗剑中流,契丹以记者也。 凡称吏部能者,则曰自尉与主簿,繇主簿与丞,此执文而知官次者也,乃不论其贤 不肖,岂不谬哉!夫吏部尚书、侍郎,以贤而授者也,岂不能知人?如知之难,拔 十得五,斯可矣。今胶以格条,据资配职,为官择人,初无此意,故时人有平配之 诮,官曹无得贤之实。

    臣谓选部之法,敝于不变。今若刺史、县令精核其人,则管内岁当选者,使考 才行,可入流品,然后送台,又加择焉,以所用众寡为州县殿最,则州县慎所举, 可官之才多,吏部因其成,无庸人之繁矣。今岁选乃万计,京师米物为耗,岂多士 哉?尽冒滥抵此尔。方以一诗一判,定其是非,适使贤人遗逸,此明代之阙政也。 天下虽广,朝廷虽众,必使毁誉相乱,听受不明,事则已矣。如知其贤能,各有品 第,每一官缺,不以次用之,岂不可乎?如诸司要官,以下等叨进,是议无高卑, 唯得与不尔。故清议不立,而名节不修,善士守志而后时,中人进求而易操也。朝 廷能以令名进人,士亦以修名获利,利之出,众之趋也。不如此,则小者得于苟求, 一变而至阿私;大者许以分义,再变而成朋党矣。故于用人不可不第其高下,高下 有次,则不可以妄干,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饰,而刑政自清,此兴衰之大端也。

    俄迁左补阙。九龄自才鉴,吏部试拔萃与举者,常与右拾遗赵冬曦考次,号称 详平。改司勋员外郎。时张说为宰相,亲重之,与通谱系,常曰:“后出词人之冠 也。”迁中书舍人内供奉,封曲江男,进中书舍人。会帝封泰山,说多引两省录事 主书及所亲摄官升山,超阶至五品。九龄当草诏,谓说曰:“官爵者,天下公器, 先德望,后劳旧。今登封告成,千载之绝典,而清流隔于殊恩,胥史乃滥章韨,恐 制出,四方失望。方进草,尚可以改,公宜审计。”说曰:“事已决矣,悠悠之言 不足虑。”既而果得谤。御史中丞宇文融方事田法,有所关奏,说辄建议违之。融 积不平,九龄为言,说不听。俄为融等痛诋,几不免,九龄亦改太常少卿,出为冀 州刺史。以母不肯去乡里,故表换洪州都督。徙桂州,兼岭南按察选补使。

    始说知集贤院,尝荐九龄可备顾问。说卒,天子思其言,召为秘书少监、集贤 院学士,知院事。会赐渤海诏,而书命无足为者,乃召九龄为之,被诏辄成。迁工 部侍郎,知制诰。数乞归养,诏不许,以其弟九皋、九章为岭南刺史,岁时听给驿 省家。迁中书侍郎,以母丧解,毁不胜哀,有紫芝产坐侧,白鸠、白雀巢家树。是 岁,夺哀拜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固辞,不许。明年,迁中书令。始议河 南开水屯,兼河南稻田使。上言废循资格,复置十道采访使。

    李林甫无学术,见九龄文雅,为帝知,内忌之。会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以斩可突 干功,帝欲以为侍中。九龄曰:“宰相代天治物,有其人然后授,不可以赏功。国 家之败,由官邪也。”帝曰:“假其名若何?”对曰:“名器不可假也。有如平东 北二虏,陛下何以加之?”遂止。又将以凉州都督牛仙客为尚书,九龄执曰:“不 可。尚书,古纳言,唐家多用旧相,不然,历内外贵任,妙有德望者为之。仙客, 河、湟一使典耳,使班常伯,天下其谓何?”又欲赐实封,九龄曰:“汉法非有功 不封,唐遵汉法,太宗之制也。边将积谷帛,缮器械,适所职耳。陛下必赏之,金 帛可也,独不宜裂地以封。”帝怒曰:“岂以仙客寒士嫌之邪?卿固素有门阅哉?” 九龄顿首曰:“臣荒陬孤生,陛下过听,以文学用臣。仙客擢胥史,目不知书。韩 信,淮阴一壮夫,羞绛、灌等列。陛下必用仙客,臣实耻之。”帝不悦。翌日,林 甫进曰:“仙客,宰相材也,乃不堪尚书邪?九龄文吏,拘古义,失大体。”帝由 是决用仙客不疑。九龄既戾帝旨,固内惧,恐遂为林甫所危,因帝赐白羽扇,乃献 赋自况,其末曰:“苟效用之得所,虽杀身而何忌?”又曰:“纵秋气之移夺,终 感恩于箧中。”帝虽优答,然卒以尚书右丞相罢政事,而用仙客。自是朝廷士大夫 持禄养恩矣。尝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,子谅劾奏仙客,其语援谶书。帝怒, 杖子谅于朝堂,流瀼州,死于道。九龄坐举非其人,贬荆州长史。虽以直道黜,不 戚戚婴望,惟文史自娱,朝廷许其胜流。久之,封始兴县伯,请还展墓,病卒,年 六十八,赠荆州大都督,谥曰文献。

    九龄体弱,有愬藉。故事,公卿皆搢笏于带,而后乘马。九龄独常使人持之, 因设笏囊,自九龄始。后帝每用人,必曰:“风度能若九龄乎?”初,千秋节,公、 王并献宝监,九龄上“事鉴”十章,号千秋金鉴录,以伸讽谕。与严挺之、袁 仁敬、梁升卿、卢怡善,世称其交能终始者。及为相,谔谔有大臣节。当是时,帝 在位久,稍怠于政,故九龄议论必极言得失,所推引皆正人。武惠妃谋陷太子瑛, 九龄执不可。妃密遣宦奴牛贵儿告之曰:“废必有兴,公为援,宰相可长处。”九 龄叱曰:“房幄安有外言哉!”遽奏之,帝为动色,故卒九龄相而太子无患。安禄 山初以范阳偏校入奏,气骄蹇,九龄谓裴光庭曰:“乱幽州者,此胡雏也。”及讨 奚、契丹败,张守珪执如京师,九龄署其状曰:“穰苴出师而诛庄贾,孙武习战犹 戮宫嫔,守珪法行于军,禄山不容免死。”帝不许,赦之。九龄曰:“禄山狼子野 心,有逆相,宜即事诛之,以绝后患。”帝曰:“卿无以王衍知石勒而害忠良。” 卒不用。帝后在蜀,思其忠,为泣下,且遣使祭于韶州,厚币恤其家。开元后,天 下称曰曲江公而不名云。建中元年,德宗贤其风烈,复赠司徒。

    子拯,居父丧,有节行,后为伊阙令。会禄山盗河、洛,陷焉。而终不受伪官。 贼平,擢太子赞善大夫。

    九龄弟九皋,亦有名,终岭南节度使。其曾孙仲方。

    仲方,生歧秀,父友高郢见,异之,曰:“是儿必为国器,使吾得位,将振起 之。”贞元中,擢进士、宏辞,为集贤校理,以母丧免。会郢拜御史大夫,表为御 史。进累仓部员外郎。

    会吕温等以劾奏宰相李吉甫不实,坐斥去,仲方以温党,补金州刺史。宦人夺 民田,仲方三疏申理,卒与民直。入为度支郎中。吉甫卒,太常谥恭懿,博士尉迟 汾清谥敬宪,仲方挟前怨未已,因上议曰:“古之谥,考大节,略细行,善善恶恶, 一言而足。按吉甫虽多才多艺,而侧媚取容,叠致台衮,寡信易谋,事无成功。且 兵凶器,不可从我始,至以伐罪,则邀必成功。今内有贼辅臣之盗,外有怀毒虿之 臣,师徒暴野,农不得在亩,妇不得在桑,耗赋殚畜,尸僵血流,胔骼成岳,毒痡 之痛,诉天无辜,阶祸之发,实始吉甫。”又言:“吉甫平易柔宽,名不配行。请 俟蔡平,然后议之。”宪宗方用兵,疾其言丑讦,贬为遂州司马。稍进河南少尹、 郑州刺史。

    敬宗立,李程辅政,引为谏议大夫。帝时诏王播造竞渡舟三十艘,度用半岁运 费。仲方见延英,论诤坚苦,帝为减三之二。又诏幸华清宫,仲方曰:“万乘之行, 必具葆卫,易则失威重。”不从,犹见慰劳。鄠令崔发以辱黄门系狱,逢赦不见宥。 仲方曰:“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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